两次体检改变了我的命运

　　倾诉人：杨发玉 男 61岁 退休职工 栖霞区

　　2008年9月，我从已经工作了十多年的玄武湖街道正式退休，过上了每天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这几个月内，我时常回想起人生已经过去的61年。有两次体检，是我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1965年，我参加中专招考，笔试名列前茅，然而却在体检后名落孙山。这使得我失去了进城上学的宝贵机会;第二次体检是在1981年，同样结果的体检单却让我顺利地进入公务员队伍……

　　二排中间者为杨发玉

　　生来就是一身病

　　1948年，我出生在南京郊县一个贫苦农家。得知生的是个男孩，全家上下甭提多兴奋。那天，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也没有盖过我的哭声。爷爷奶奶找来了村上最有名的算命先生，先生掐着手指为刚出生的我算一卦，沉吟片刻，顺着老人们的意思来了句：“这孩子，先苦后甜，家人要多疼着点。”

　　没想到，算命先生的话说对了一半，我的“苦”居然就这么伴随了一生。出生后，大人们就发现我身体很弱，不是今天发烧，就是明天咳嗽，没一天消停。两岁时，一场大病突如其来：连续三天发高烧，持续不退，浑身像个小火炉，烫的惊人。村上大夫摇摇头说，这孩子怕是不行了，赶紧得往大医院送!父母连夜赶十几里路将我送到卫生所。经过大夫们的全力抢救，我总算保住了小命，但却落下了跛脚的残疾!

　　三岁那年，我又得了天花，病好之后，脸上留下了坑坑洼洼、永难磨灭的印记。在这之后的又一年，又一场大病将我差点送去见阎王，病好后，我开始掉牙。不仅刚长好的满嘴乳牙全掉光，甚至在我的牙根处也出现了一个个黑洞。医生们说，牙基质已坏死，这就意味着，我将从此以后不再长牙!

　　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其他孩子有很大不同。每当我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时候，总有路人会投来好奇的目光。成长中，我的母亲常常教育我：“你身体比别人差很多，但你并不比别人弱!因为只要你好好读书，你就能超越所有人!”

　　从小学开始，早熟的我就过起了一种近乎严苛的生活：每天睡上5个小时，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我酷爱数学，算盘也是我们村上打得最溜的一个……在学习上，我有着普通孩子难以想象的坚忍和意志。

　　第一次体检，我与理想学校擦肩而过

　　从小学到中学，我不仅是同学们眼中的佼佼者，更是老师经常表扬的对象。在学校里获得的毛主席像章和奖励证书，被父亲密密麻麻地码放在堂屋显眼处。那时候，村里大人们经常在教训自家小孩时拿我做对比。

　　但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我还是决定去考中专。

　　1965年8月8日，那天早晨，我喝了一碗豆浆，从现在的迈皋桥徒步走到中山门外，去参加南京轻工业学校的招考。在学校大门外，考试的人密密麻麻，几乎站满了一个小操场。当时，可以进入国家轻工业部直属的轻工业学校就读，对于一个农家出身的孩子意义非凡——毕业后可直接进入造币厂、烟厂等当时和现在都很热火的单位。

　　两天后，分数就下来了。果然，我在录取之列。8月10日那天，我就接到了学校的通知：去参加体检。于是，我怀着既兴奋又不安的心情，和其他考生一同走进了学校医务室的大门。正在大家排队耐心等待的时候，一位医生突然拦住我的去路：“你怎么这样走路?”见他关切地问起我的病史，我便一五一十说了实情。

　　体检结束后，离开学已经不远，我便一心一意投入到入校准备中。偶尔，心里也会有莫名的小忐忑，却被强烈的兴奋给冲淡了：“都让我笔试过了，难道还会发生意外?”

　　然而，我却真的落榜了。我去学校问理由，却没人愿意出面回答。生平第一次，我开始对生活丧失了全部的信心。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但我却突然意识到，“残疾人”这个标签，是我注定一辈子背在身上的“名片”。

　　这之后，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我考上了离家不远的燕子矶高中，学习的劲头也不如从前。平平淡淡的三年后，我高中毕业，回家继续父辈的职业——种田。

　　1981年，我在填表的时候作了假

　　整天埋首于黄土间，日子一长，我心里也觉得无所事事，闲得慌。家境不宽，我也得担负起“赚工分”的责任，我便去了当时的玄武湖公社参加劳动。在公社里，就数我年纪最小，个子最矮，话最少，但我却是最能吃苦的一个。日复一日，别人提起我的时候总是会说我有股牛劲。传开了，陆续有些有心人有意无意会帮上我一把。

　　有一天，公社进了一大批生产资料，就在我一担一担挑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当时的公社副书记黄桂芝边拨弄算盘珠子边念叨起想给公社找个会计的事儿。“听说你是高中毕业?你算盘怎么样?要不，你来公社管管账吧!”见我一瘸一拐地挑着担子，她突然问道。

　　管管小账本，对于我这个高中毕业生来说并不难，我当即一口答应。工作上，我不敢有一丝懈怠，只要是经我手的账本，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1975年，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三年后，主管会计退休，我便成为公社的新任主管会计。

　　1981年，又一个命运的转折点来了。那年，栖霞区发了通知，面向全市的公社系统招考财政干部，只要考上，身份就是“国家干部”，户口也能从村里调到市里来。在大家的鼓励下，我也试着报了名。在报名条件里，有一条要求“身体健康”，下笔勾这一条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但随即一股强烈的、想要改变一切的欲望占据了我，我还是隐瞒了真相。

　　为了重拾丢弃多年的课本，我在备考时下尽了苦力。

　　遇到好心人，我真当上了公务员

　　发榜那天，我考了73.5分，正好踩上分数线最边沿。紧接着，体检就开始了。吸取了第一次体检的教训，这一次体检，我小心翼翼地挪步，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我腿的端倪。但掩饰显然没有多大效用，还是有眼尖的医生一眼就盯上了我的腿：“你怎么回事?”我不敢回应，脸霎时红到脖子根。立刻，就有人事科干部把我带出了体检现场。

　　“你知不知道隐瞒真实情况报名是多严重的错误?”面对招考人员严肃的神情，我无言以对，心怦怦直跳，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很快，听到消息的玄武湖公社领导都来了。他们都是来帮我求情的：“他很能吃苦，做我们公社的会计非常出色……”

　　当时栖霞区财税分局副局长潘跃棋听说我的情况后，非常同情我的遭遇。他表示，将尽全力来帮我。这之后的一个月，他帮我向上级打了无数申请，接连奔波于人事、财政等行政主管部门，最终，帮我争取到了一个试用的名额：“只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你来试试吧!”

　　那一个月，我几乎不眠不休，不仅把我分管领域的工作干得圆满漂亮，而且还清理了全区公社累积10年的坏账、死账。最终，我被留了下来，顺利成为一名公务员。在玄武湖街道的会计岗位上，我一干就是10多年，虽然谈不上有多大的成就，但也实实在在本本分分地做好了自己的工作。

　　在岗这些年，我亲历了社会的巨大进步。如今，社会给这样人的发展空间更大，平时，我无论是出门坐公交还是地铁，都会有人来帮我一把，这些，都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实习编辑：陈战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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